我最懷念的老師眼神 王溢嘉

人生雖然是自己的，但我們無法靠自己走上人生這條路，而需要有人引領；你會走上什麼路，跟你的引路人很有關係。

一個享譽國際的科學家，在榮歸國門後，專程返回山中的故鄉，去探望他闊別三四十年的小學老師；已經退休的老師非常高興，因為自己教出來的學生對人類做出了偉大的貢獻，但也有點心虛，因為學生所發表的創見太深奧了，不是他能夠理解的。

師生兩人在校園內繞了一圈，坐到操場旁那棵高大的老鳳凰樹下；科學家看著滿地的落花，一如童年時鮮豔，當年在此上課的情景歷歷在目，彷如昨日。科學家露出童稚般的笑容，說：「老師，您知道我最懷念您的是什麼嗎？」已經很老的老師慈祥地看著幾乎不認識的學生，心裡一片空白。「是您的眼神。」科學家像個腼腆的小學生，說：「當年您也許對我說過很多指引我前程的話，但我都記不得了；或是當時根本難以領會，而只記得當時您說這些話的眼神。也許您見我當時年紀小，知道說太深奧的話我也不懂，所以只能用關愛的眼神來傳達您對我的善意、愛心和期許。」

然後，他一瞬不瞬地望進老師蒼老的眼裡，真情流露地說：「我這個鄉下小孩，就是從老師您當年望著我的眼神裡，看到了您對我的期許，看到了我的夢想，我的潛能，還有我的未來。」鳳凰樹上的夏蟬熱切地鳴叫起來，老師的眼眶不禁濕潤了，科學家的眼眶也有點發紅；師生兩個人就這樣無言地互望著，彼此的心中充滿溫暖。

行為主義大師史金納說：「教育是把學校所學的東西忘光了以後，還留下來的東西。」學校教育最令人感念的，不是老師傳授的知識，而是在老師的關愛和啟迪下，讓學生看到了自己的未來。中國有句俗話：「師父領進門，修行靠個人」，我們將來有何表現，主要靠個人的努力；但如果沒有老師的引領，我們可能連進門的機會都沒有。但這個「門」，就像黎巴嫩詩人紀伯倫所說：「真正有智慧的老師不會吩咐你進入他的智慧之屋，而是引導你到你心靈的門檻。」

老師是我們最常遇到的人生引路人，他點燃我們追求知識與生命意義的火苗，喚醒我們對自己的期望，讓我們開自己的門，走自己的路，追尋和實現自己的夢想；這樣的老師，永遠讓人懷念與感謝。

本文摘自「少年夢工場」一書